仅方丈,可容一人居。
室内面积仅一丈见方,可容一人居住。
每移案,顾视无可置者。
每次移动桌子,看来看去没有可安置的地方。
余稍为修葺,使不上漏。
我稍微给它加以修补,使上面不再漏雨、落灰。
日影反照,室始洞然。
经日光反照,屋子里才明亮起来。
妪每谓余曰:“某所,而母立于兹。”
老婆婆时常对我说:“这地方,你母亲曾经站在这儿。”
百年老屋,尘泥渗漉,雨泽下注。
由于是一间有百年历史的老房子,灰尘与泥土常从屋顶上漏下来,特别是下雨时,雨水往下直灌。
又北向,不能得日,日过午已昏。
又加上屋门朝北开,不能直接受到阳光的照射,一过中午,太阳偏了,屋里就暗了下来。
前辟四窗,垣墙周庭,以当南日。
室前新开四扇窗户,院子四周砌上围墙,用来挡住南边射来的阳光。
先是,庭中通南北为一。
在这以前,院子南北相通,是一个整体。
内外多置小门,墙往往而是。
等到伯父叔父们分家以后,室内外小门多了,隔墙到处都是。
东犬西吠,客逾庖而宴,鸡栖于厅。
东家的狗对着西家叫,客人得越过邻居厨房去吃饭,鸡在厅堂内栖宿。
庭中始为篱,已为墙,凡再变矣。
庭中开始用篱笆隔开,后来又用墙隔离,总共变动了两次。
室西连于中闺,先妣尝一至。
轩的西边和内室相连,先母曾经到轩中来。
余自束发,读书轩中。
我从十五岁起,就在轩中读书。
吾妻归宁,述诸小妹语曰:”闻姊家有阁子,且何谓阁子也?”
妻子回娘家去省亲,回来以后转述她的小妹妹们的话说:“听说姐姐家里有阁子,那么什么叫阁子呢?”
借书满架,偃yǎn仰啸歌,冥然兀坐,万籁有声。
借来的图书堆满了书架,我在这里生活悠然自得,有时长啸或吟唱,有时静悄悄地独自坐着,自然界的声响都能清晰地听到。
妪又曰:“汝姊在吾怀,呱呱而泣;娘以指叩门扉曰:‘儿寒乎?欲食乎?’吾从板外相为应答。”
老婆婆还说:“你姐姐小时候,我抱在怀中,她孤弧地哭着;你母亲听见了就用手指轻敲着房门说:‘孩子冷吗?想吃东西了么?’我在门外一一向你母亲作回答。”
瞻顾遗迹,如在昨日,令人长号不自禁。
回忆旧日的这些事,好像昨天刚发生,真叫人长声悲号不已啊!
语未毕,余泣,妪亦泣。
老婆婆的话没有说完,我哭了,老婆婆也流下激动的眼泪。
轩凡四遭火,得不焚,殆有神护者。
项脊轩共遭过四次火灾,竟然没有焚毁,大概是有神保护的缘故吧。
一日,大母过余曰:”吾儿,久不见若影,何竟日默默在此,大类女郎也?”
一天,祖母来看我,她说:“我的孩子,好长时间没看到你的影子。为什么整天默默地在这里,怎么像个女娃娃一样?”
比去,以手阖门,自语曰:”吾家读书久不效,儿之成,则可待乎!”
临走时,她用手轻轻地掩上轩门,自言自语地说:“我家的人长期以来读书没有得到功名,这孩子取得成就,就可以等待了呀!”
顷之,持一象笏至,曰:“此吾祖太常公宣德间执此以朝,他日汝当用之!”
不一会儿,又拿了一个象笏到轩里来,说:“这是我祖父太常公在宣德年间拿着去朝见皇帝用的,日后你应当用到它!”
瞻顾遗迹,如在昨日,令人长号不自禁。
回忆旧日的这些事,好像昨天刚发生,真叫人长声悲号不已啊!
余扃牖而居,久之,能以足音辨人。
我关着窗子住在里面,时间长了,能根据外面人们走路的脚步声辨别是谁。